我所在的小区有几家做老年保健品销售的公司，每天都会有工作人员在楼下迎来送往，客户全都是白发老人，生意还蛮兴隆的。不知为什么，这种公司多在高层选址，经常是到了下班的高峰期，中层等电梯的人群会发现，电梯不是直达一楼，就是电梯门虽然打开，却看见一群笑嘻嘻的白发老人，将电梯塞得水泄不通。有一天，我在电梯里遇见我爸的一位老友，说是去楼上一家理疗保健公司听健康课，孙子上初中了，用不着他接送，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，来听听健康讲座，还能领一斤鸡蛋，多么划算的事情。
我劝他不要去听，那些健康讲座都是为了忽悠老年人的，等你们听了课，也领了鸡蛋，他们就开始劝你买他们的产品，你想走都走不了。爸的老友微微一笑，胸有成竹道，哪能呢！身上一分钱都没带，只带了一张老年公交卡，他们要了也没用。
在我父母所住的大院里，活跃着这么一群老太太，她们对这类公司营销的套路熟稔无比，一旦哪家公司有健康讲座，她们组团出动，热情与积极地闻风而动，成群出击。她们热情地坐在听讲座席上，精神百倍支起耳朵认真听讲座，与讲课者时有互动，该鼓掌的时候鼓掌，该大声回答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应声，该表达自己的观点时，就会大大方方站起身来阐述自己的经历与看法，最后再领了鸡蛋或者色拉油满载而归。公司营销员最怕这种老太太，她们来去的气势不可阻拦，再多的套路也套不住她们。
我见过她们在傍晚时分满意而归的情景，其中一位老太太显然是领头者，她对一个院子里没去听课的另一位老太太得意地说，下次你跟着一起去，我们坐在一起，记住，给就要，让买，没钱！
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，我所说的老太太，还有爸的旧友，他们并非没有钱，家境不好，为何会贪图几个鸡蛋一桶油的小便宜。爸的旧友，儿子在美国当大学教授，领头的老太太，儿子是人民银行的高管，家中绝对不会差那几个鸡蛋。但再一想想，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，在老年人单薄与无趣的世界里，走上社会，与一群年轻人斗智斗勇，接近这鸡蛋陷阱下的圈套，当诱饵到手，再安全从中撤退，从中找到一种滋味与乐趣，让封闭与有限的生活更辽阔一些，这种乐趣，是我们暂时无法体会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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