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的被窝,既是寒夜里温暖之所在,又是酝酿童话之所在。南方阴冷,从户外回来的孩子,连汤带饭吞咽一通,噎得直伸脖子。然后,把浸透了汗水的毡鞋垫儿拽出来在火炉上烤,那时没有电视,吃过饭在15瓦的电灯泡底下看几页书,便是小孩子的夜生活。母亲早早把被子焐好了,像口袋状的被子里有暖水瓶(医院给病人输液的玻璃瓶)散发着热气,不冻人肌肤。
我钻进温暖的被窝,对一切都感到满足,这是在童年。风雪在屋外的树梢上辗转啸号,屋檐下透亮的冰刀一个比一个长,玻璃窗上的霜像一层绵密的白毛,用指甲一划,雪粉簌簌而落......而我,在温暖的被窝里觉得满足的一塌糊涂。
后来我高中毕业到部队,当训练一天后钻进被窝,被里和棉花的气息扑鼻而来时,会忆念母亲和家。
说到味道,在阳光下晒了一天的被子会散出高洁的气味。我深吸着这种太阳的气味,香甜。虽然这味道并不香甜,但我不知怎样说才好。而那种用肥皂洗过又重新缝上的被头,在你的脸上耳边播弄的气息是另一种清新。
我觉得,被子的太阳之味是新郎,浆洗之味是新娘。那时候,它们光彩焕发。
如今童年远去,一日即尽,去衣物而入被窝,棉布轻抚你的脖颈,心里涌起一份感谢。在所有的亲朋好友中,被窝是最忠实的至亲。虽然它足不出户,也没见过世面,却勤恳有加,如我老妈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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